血雀  立青 摄于中国

聊天开始在新天地沿街的咖啡厅外，四月中旬的上海，梧桐树刷刷掉着絮。服务员拿来毛巾，擦掉桌椅上新落的薄薄碎屑。车子来来往往，周围青年男女谈笑，风吹动着，立青讲起今年拍鸟的收获。

01

最意外的是在云南百花岭的拍摄。三个月前的1月9号，他在百花岭的10天时间，拍了5000多张照片。

其中一张照片里，一只黑胸太阳鸟正悬停在金铃花下，翅膀打开，形成完美的弧线。照片看似简单，想要拍到却不容易。立青告诉我，黑胸太阳鸟体型极小，很难被摄影机捕捉到，能拍到这张照片实属幸运。

黑胸太阳鸟（黒喉太阳鸟） 立青 摄于百花岭

那是到百花岭的第三天，他惊讶地发现，山谷里开满了金铃花、鞭炮花，还有早樱等，万花丛中，有太阳鸟在觅食。

百花岭主峰海拔约1100米，冬暖夏凉，生物种类丰富，人和动物一样生活在湿润的山谷间，行走其中，瀑布飞跃直下，随处可见香蕉、咖啡、甘蔗等作物，不时有飞鸟从头上掠过，受到摄影师的喜爱。

橙颏鹦鹉  立青 摄于哥斯达黎加

每年1-3月，气温回暖，鲜花盛开侵袭整片山谷，鸟儿从寒冷的高黎贡山原始森林垂直迁徙到这里，也吸引着立青这样的鸟类摄影师前来。

同往年不同的是，近两年飘来的种子多了，原本生在山谷低处的金铃花、鞭炮花猛然间变多，甚至攀爬到高处的灌木上。

吸食鞭炮花花蜜的太阳鸟 立青 摄于百花岭

这意味着原来只能用长镜头远距离拍摄的太阳鸟，终于可以被近距离观看。

看着距离自己50米开外的黑胸太阳鸟，在垂下头来的金铃花间飞来飞去，立青着了迷。紧接着，他发现太阳鸟起飞时，不是往上飞，而是往下跳的，一跳，翅膀一扇，一下窜走。

摸准这个特点后，他对着停在花朵上的黑胸太阳鸟，猛按快门，抓住了难得的精彩瞬间。回到家一一筛选，果然得到在画面和构图上都很不错的照片。

觅食的灰喉柳莺 立青 摄于百花岭

拍鸟这么多年，这是立青第一次清晰拍到黑胸太阳鸟。而他的拍鸟历程，要从与顾云芳（点击这里：影人 | 救下一只鸟后，他走向了鸟群）结识开始。

02

10年前，立青临近退休，在虹口区图书馆举办的鸟类摄影展上遇到了顾云芳。彼时顾云芳已经拍摄鸟类专题几年，而立青还处在用相机玩玩的状态。退休后，立青跟着顾云芳往全国各地跑，跑着跑着，也爱上了拍鸟。

他还记得拍鸟最疯狂的时候。那是2016年，听说哥斯达黎加有大量的鸟，会些英语的顾云芳直接联系了当地导游，他们和另外两位朋友就飞了过去。现在看来，他们算上海第一批到那儿拍鸟的人。

虽然久闻大名，但是到了后他们才真正才见识到那里的鸟有多多——“蜂鸟像苍蝇一样到处飞，一点不怕人的。”

他们所在的拍摄点没有围墙，只有屋顶，里面放着香蕉等食物，鸟儿们就在屋里屋外来回穿梭，甚至自在地喝咖啡、吃蛋糕。

褐冠鹦鹉 立青 摄于哥斯达黎加

在这样的环境中，拍鸟就更幸福了——“你把照相机放在外面，人家说鸟来了，跑出去啪啪啪拍。除了吃饭，全天都这么拍，就这么疯狂”。

哥斯达黎加原始森林密布，他们也常到森林里去。那会儿，白天很热，中午时分，立青会短暂午休，顾云芳常常不午休一个人扛着相机出去，拍到好的，回去叫上他再去。

中美栗啄木鸟 立青 摄于哥斯达黎加

一次，他们跟着导游在原始森林里拍鸟。架好机器后，立青无意识踩到了蚂蚁窝，蚂蚁爬到全身还未察觉。导游看到后立马让他从森林跑到公路上，脱掉衣服，把蚂蚁抖掉。回到住处后，他先吃了药，又涂了药膏，好在无碍。

虽然经历了危险，但是那一月里，顾云芳拍摄了300多种鸟，立青拍了近200种。

蓝喉拟啄木鸟 立青  摄于哥斯达黎加

在哥斯达黎加的日子，也让他们体会到鸟与人相处的一种不同状态。有次，有两只啄木鸟在树上打架，打着打着，啪地掉到地上。其中一只鸟流了血不会动，旁边的居民顺手捡起鸟，用水冲了冲又放回树上。那只鸟站在树上，晕晕乎乎，反应好一会儿，拍拍翅膀飞走了。

火领丽唐纳雀 立青 摄于哥斯达黎加

如此自然的关系，却深深触动了立青。他在国内很多地方拍过鸟，几乎从未见到这样和谐的场景。想来想去，还是因为普通人与鸟的接触、了解不多。为此，他还需要做更多的鸟类科普与展览。

03

东方飞羽 珍稀鸟类摄影展 宣传海报

做鸟类公益摄影展，也是顾云芳先开始的。而立青的加入，则彻底改变了这件事情的影响力。事情要追溯到二人的初识。那是十年前，顾云芳在虹口图书馆做鸟类展览，立青看到观展人数寥寥无几，他敏锐地察觉到主要在于人流量的问题。

那么，到底在什么地方做展，才能让更多普通人也能看到呢？他想到了东方明珠——2011年时那里每天的人流量是惊人的。

立青和顾云芳以及朋友们，决定先选鸟的图片，再拿给负责人看，阐明展览的公益性质与社会影响。来来回回一段时间后，东方明珠终于答应从他们提供的100张照片中选取72张展出，展览费用由他们自付。

蓝耳蜂鸟 立青 摄于哥斯达黎加

获得做展许可后，隋玉梁、顾云芳、立青等人发起，成立东方飞羽野生鸟类生态摄影组委会，宗旨是用艺术影像纪录自然，用影像艺术感染人们。

之后，组委会迅速筹备展览事宜，立青和顾云芳自掏腰包打印制作展品。紧接着是布展，由于东方明珠白天开放，他们只能趁着夜间，把作品运过去，再一张张挂上去。

为了进行鸟类科普宣传，参展的摄影师们还摆起小桌子，给路人免费赠送自己制作的宣传册。

2012 东方飞羽 野生鸟类生态摄影展 展览现场

2012年“东方飞羽 野生鸟类生态摄影展”，在东方明珠展了20天，累计观展人数达到25万人次。解放日报、新民晚报、经济观察报等媒体以及电视台都进行了报道。那段时间，正赶上韩国的鸟叔很火，青年报就给立青也起了个“鸟叔”的名字。

让立青更开心的是，展览成功后，东方明珠决定，从第二年起，不仅提供场地，还赞助5万元展览经费。

就这样，“东方飞羽 野生鸟类生态摄影展”从2012年做到2020年，9年间展出11期，均为公益性质。

2012 东方飞羽 野生鸟类生态摄影展 宣传海报

2013 东方飞羽 野生鸟类摄影展 宣传海报

东方飞羽 第8届国际野生鸟类生态摄影展 宣传海报

其实，如果想做展览，也不是没有赞助。立青回忆，有次他们在虹桥机场做展览，一家台湾企业提出免费赞助，只需要进行小范围的产品露出。意识到广告性质后，他立马回绝了。

事实上，大多数情况下，无论在哪里做展，印刷、搬运费多是组委会成员自付。虽然有了名气和影响力，被冠名为“东方飞羽 野生鸟类生态摄影展”的组委会，除了一个公章，再无其它。他们不收取费用，不售卖作品，更没有银行户头。

东方飞羽 野生鸟类摄影展  展览现场

之所以不愿意涉及到钱是因为：“本来大家就是爱鸟、拍鸟，不想让这个初心变味。”

作为老共产党员，立青年轻时下过乡，在崇明带领原东风农场五七.五连500多人耕作1000多亩地，如今这片土地成了中囯花卉博览会中心展区。

他给我看过去的照片说：“毛主席告诉我们‘一不怕苦，二不怕死’，教育我们要冲在前面，那我一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。”年轻时的经历锻炼出了他坚强的意志与实干的作风。做展览策划时，他会坚持跟进所有步骤，把钱用到实处，绝不产生无谓的消费。

东方飞羽 鸟类生态摄影展 上海虹桥机场展览现场

这些年，除了东方明珠，东方飞羽组委会还在上海虹桥机场二号航站楼、地铁8号线、上海科技馆等地做公益展览。撤展后的作品，被赠送给被上海动物园、崇明东滩湿地公园、滨江度假中心长期展出，累计观展超过300万人次，背后的社会影响更不可估量。（了解更多：影展 | 在东方明珠观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？）

立青跟顾云芳还与上海科技馆、波克公益基金会，开发了一款鸟类科普游戏，进行鸟类科普。

他还告诉我，下个月，新的展览将在共青森林公园展出，欢迎大家去看。

章靖（立青）

【鸟网】资深顾问、摄影师。

拍到鸟类1000余种

先后组织在东方明珠塔举办了九届

共11次东方飞羽野生鸟类生态摄影展。

在上海科技馆、西郊公园、星光摄影城

崇明东滩湿地公园等举办野生鸟类摄影展，

观展人数，累计300多万人次。

鸟类摄影作品曾数次在《新民晚报》《文汇报》

《青年报》《第一财经》等报刊发表。

被媒体称为：鸟叔